千亿王老吉，卷入诈骗门

文字:周翔宇

来源:艾财经(ID:aijnews)

标题:视觉中国

01

成千上万的人被骗了。

最近“凉茶之王”王老吉真的有点“生气”了。

由于品牌授权乱象频出，王老吉及其背后的广药集团，最近被代理商指着鼻子“割韭菜”，损失惨重。

事件的起因是，近年来，在Tik Tok等社交平台上，出现了大量打着王老吉旗号的招商广告，涉及花茶、漱口水、姜茶、燕窝酸奶等多个品类，声称王老吉新品上市无保证金，一车一仓可以做代理，抢了就能赚。有王老吉总部的支持，很赚钱。

全国各地急于赚钱的代理商都认为王老吉是大品牌，推出新品是千载难逢的机会。最后，他们心甘情愿的签了合同，交了钱，期望和王老吉一起赚钱。没想到签完合同后发现被骗了，无数代理商血本无归。

在抖音平台上，有受骗代理煞费苦心地在每条招商视频下留言说，王老吉新的招商广告是骗局，不要入坑，否则你会破产，上千人被骗。“我失血30多万。”

还有人跑到投资平台哭了。“广药集团王老吉公司及授权公司对经销商进行诈骗，数千人受害，金额上亿元。我自己就是受害者。”对方说，据他们自己了解，代理商损失了十几万，金额高达上百万。他们组团找到广药高层，对方只愿意出维护费。

损失惨重的代理商赵文彬告诉《财经天下》，他加入了一个代理商维权群，其中有170多笔业务被骗，涉及“王老吉”授权的十几家公司。

入坑，赵文彬，是朋友推荐的。一年前，这个朋友告诉他，代理王老吉相关产品可以赚钱。他随即在手机上输入王老吉的招商搜索，最终被一家名为广州嵇康食品有限公司的公司吸引，对方声称自己是广药集团王老吉招商新品的授权，有40多种产品可供代理商选择。

谨小慎微的赵文彬还专门到线下实地考察。办公室面积2000多平米，办公室里随处可见王老吉的字样，彻底打消了他的疑虑，当场签了合同。赵文彬遗憾地说:“我去找王老吉，以为它是知名品牌，广药集团是国企。我从来没想过我会被骗。”

难怪赵文彬被骗了。那就是嵇康菜太正式了。《财经天下》周刊发现，这家自称负责王老吉养胃健康系列饮品全国招商的公司，曾经出现在央视和人民日报各栏目联合举办的品牌力示范项目中，还被授予饮料行业优选会员单位证书。

然而，天眼查APP显示，成立于2020年8月17日的嵇康食品只是一家小微企业，注册资金200万元，参与人员只有3人。最近还加了一个法院公告，是吉果健康科技(广州)有限公司与公司的纠纷。听证会后的第二天，吉果健康和另一家公司广州创业饮料有限公司也就销售合同纠纷举行了听证会。

广州创业力量之前也声称经营王老吉系列产品，因“王老吉刺梨果醋产品延迟发货”等问题被代理商起诉。公司成立于2020年7月10日，现司法信息15条，主要涉及合同纠纷、销售合同纠纷、销售代理合同纠纷等。

这些案件有一个共同点，都和王老吉有关。在一起关于“王老吉刺梨果醋饮料”的案件中，广州首发经多家公司不同程度的授权，取得了广州白云山和黄达保健品有限公司(王老吉母公司白云山的孙子公司)生产的刺梨果醋罐、瓶的销售权。然而，在另一起案件中，该公司被吉果健康授权成为“王老吉和瑶光大健康”凉茶产品“齐玉堂”的独家经销商。

除了这些艰难复杂的关系，以“王老吉授权”为纽带的江湖还有很多套路。

赵文彬透露，为了让来访的代理商尽快签约，相关工作人员会在前期的介绍和沟通中补充一套专业词汇。一方面，他们会做出一系列诱人的承诺；另一方面，“谁先抢占了市场，市场就属于谁”，用来激起代理商的野心和胃口。

腊八粥的做法

“他们当时说的是，我们只要有一辆车，一个仓库就行了，其他的问题他们会帮忙解决，包括铺市场，找下级经销商，做广告等等，这样毛利可以在70%以上。”赵文彬说:“听了这些话，去的人十有八九都付了钱。”

在这个“套路”中，赵文彬心甘情愿地付出20万元成为刘德华代言的饮料产品嵇康食品在汕尾的独家经销商，又付出20万元从该产品的深圳总经销商处获得深圳宝安经销商的身份。按照约定，所有的钱都可以用来取货，“一个50元，500抬”，取货量达到一定门槛，对方还会额外给一定数量的货。

02年亏损70万

起初，事情进展顺利。从2021年7月签约到下第一单发货，只用了一个月左右，对方还按约定赠送了3万元的货物。然而，当他第二次尝试提货，把超市里放了三个月的产品换成有新日期的新产品时，出了问题，对方再也没有发货。

同时，嵇康食品前期做出的“一站式服务”的承诺并没有实现。“他们答应播放的广告和他们想帮助我们做的营销推广都没有做。就连产品近期要做的推广也没有按规定补齐，一拖再拖。”

更重要的是，赵文彬慢慢发现，对方给他的3.5元/瓶的批发价高于市场上的终端零售价，五六元的建议零售价是空。“我怎么能卖掉它呢？最后，我成了他们最大的消费者。”

(来源:受访者)

眼看着一箱箱卖不出去的产品过期，前期所有的渠道、人力、物力都投入到了水漂。赵文彬几次要求嵇康食品退款解约，对方都告诉他，剩下的钱只能退70%，前期给的货不再算赠品。

“汕尾的那20万，我之前提了10万的货，他们发了3万，本来应该还剩下10万，现在不发了，也就是说我只剩下7万，70%是4.9万，这4.9万分三次还，三个月一次。”赵文彬认为，对方是想拖住自己，好继续招商引资，“割韭菜”。

火锅材料店加盟

最终，赵文彬没办法，只好带着瘫痪的弟弟到对方公司给他施压，才在警方的协调下，从嵇康食品和深圳总代理那里拿回了7万元的退款，但即便如此，还是亏了。“光是生意上租仓库、铺渠道就亏了47万，加上送货和他们扣的钱，一年就亏了70多万。”赵文彬说。

这不是个例。据媒体报道，目前市场上有20多家“王老吉”名下的投资公司正在被代理人维权，而在维权过程中，他们也发现其中一些公司已经注销了名字，改了名字，甚至拿钱“跑路”。

王老吉酸梅汤系列产品涉及的39家代理商决定抱团写联合举报信，举报安徽药老底食品有限公司等人以王老吉招商及相关政策支持为诱饵，在网上长期虚假宣传后，引诱全国经销商加盟，但在签约付款后未履行总包责任，存在不发货、不服务、不退款、全员流失、办公室搬迁等情况。39家代理商的总损失达394.06万元。

在很多代理人看来，作为“王老吉”商标的所有人，王老吉及其背后的白云山和广药集团并没有对授权公司起到应有的监管责任，应该承担一定的责任。

对于上述诸多疑问，7月13日，GPHL发表声明直接指认，是不法分子假冒GPHL或其子公司招商，言下之意也是受害者。

广药集团表示，最近接到很多投诉。经调查发现，2021年以来，市场上出现了不少公司以“王老吉运营中心”的名义，模仿企业装修、宣传资料、工装等。通过非法使用商标甚至伪造集团相关授权文件，以集团或其子公司名义开展业务，误导商家认为该类企业为广药关联企业。

"这种公司与我们集团没有关系."据GPHL介绍，该公司已向执法部门报案，并成立了专门的打假工作组，配合相关部门进行查处。正宗川菜水煮鱼

（图源：广药集团官网）

上海申伦律师事务所律师夏海龙告诉《财经天下周刊》，合同是相对的，所以合同纠纷只能在合同当事人之间解决，不能涉及第三方。但不排除存在虚假授权或超范围转授权的情况，所以代理商或加盟商最好在签约前向王老吉总部核实授权文件的真实性。在虚假授权的情况下，如果王老吉本人没有管理过错，除非王老吉追认合同条款，否则受害人不能直接向王老吉主张权利。

03

品牌商标授权乱象

王老吉和GPHL卷入欺诈并非没有原因。

多年来，由于品牌商标在多个领域的授权，王老吉和GPHL多次陷入纠纷。

2017年，王老吉曾通过商标授权模式跨界涉足茶叶市场，但2021年遭到加盟商集体维权，指责其“夸大宣传、虚假招商、经营不专业，导致加盟商损失较大”。

此外，2019年，王老吉与GPHL合作授权的王老吉新品“姬友”也涉嫌传销。

当时，GPHL迅速回应称与“姬友”无关，并指出“姬友与王老吉的关系是假的，从未授权使用王老吉的商标”。但广药白云山大健健康品牌授权信息显示，GPHL曾将王老吉品牌授权给广药和黄达保健品有限公司，黄达健康授权江西吉芝食品有限公司在2016年3月至2018年3月生产“植物饮料和非酒精饮料”，“姬友”由江西吉芝食品有限公司经营

也就是说，“姬友”确实获得了王老吉品牌的相关授权。即使到了2019年，授权已经到期，仍然对王老吉品牌造成了相当大的负面影响。

同样的故事在未来几年还会频繁发生。王老吉的“吉宝清杨怡”和王老吉的“哔哔声啤酒”等许多产品相继被卷入“MLM风暴”。

王老吉和GPHL为什么搞这么多授权？

“这些都是集团授权的，相当于一个创新业务。”知情人士告诉《财经天下周刊》。

中国食品行业分析师朱认为，王老吉凉茶已经成为一种非凡的产品。品牌有自己的流量和知名度，授权可以快速促进业绩和利润增长。通过授权做多品牌、多品类、多场景、多渠道、多消费者，有利于丰富和完善其整个产业结构和产品结构。

《财经天下》周刊发现，早在12年前，GPHL就盯上了品牌授权业务。

2010年11月，GPHL在京召开“大健康产业发展计划”会议。会上，GPHL宣布王老吉品牌价值已达1080亿元，并打算在全国范围内招募合作伙伴。同月，“大健康产业战略”也被写入GPHL“十二五”规划，规划期内制定了“实现销售收入500亿元”的目标。

如何完成？广药集团欲通过自主运营、品牌授权、产品外包、品牌租赁等方式，将“王老吉”品牌拓展至药酒、药妆、保健品、食品、运动器材等领域，实现“王老吉”品牌价值最大化。

说做就做，仅仅4个月后，2011年3月的成渝春季糖酒会上，GPHL授权广东梁光实业有限公司生产王老吉两款产品——“王老吉”罐装固元粥和莲子绿豆清爽养生粥，正式亮相，开始招商。这被认为是王老吉品牌多元化发展的开始。此后，王老吉陆续推出固体凉茶、龟苓膏等多款产品。

GPHL的这一举动让举起王老吉品牌的加多宝非常不满。认为其利用王老吉品牌在多个领域招商，损害了品牌的文化特异性。随着双方矛盾的激化，它终于在2011年12月与GPHL对簿公堂。此后，双方打了一场旷日持久的官司，最终以广药收场。

品牌授权让广药尝到了甜头。一位接近广药的人士曾透露，广药与一家授权公司签订的品牌授权合同每年可达500万元。

(图片来源:视觉中国)

2015年前后，GPHL与授权公司的合作模式发生了变化。不再直接授权“王老吉”这个品牌，而是用一些子品牌作为代言，“姬友”、“吉韵”就这样诞生了。

2018年12月，胜诉的广药集团以13.89亿元的价格将王老吉相关商标专用权打包转让给旗下上市公司白云山。从此，王老吉成了白云山的“摇钱树”，他的大健康业务几乎每年都占到10%以上的营收，贡献了白云山30%以上的利润。

04

被困在多样性中

在转让王老吉商标时，GPHL还与白云山签订了业绩补偿协议，约定王老吉商标资产在2019年至2021年需要分别完成商标许可净收入1.53亿元、1.63亿元和1.71亿元。如果失败，GPHL将对白云山进行现金补偿。

2019年，这个目标超额完成。没想到2020年因为疫情只完成了75.03%。广药和白云山协商，将考核周期改为2019年、2021年、2022年，一挥手就划掉了未完成的2020年。

为了实现目标，在过去的几年里，王老吉、白云山、广药集团在品牌授权方面投入很大，成立了单独的公司。

广州创赢成立于2019年8月。是广药集团控股的上市公司白云山的成员企业。主要负责“整合集团所有品牌的无形资产，通过创赢公司统一协调品牌授权、合作产品、品牌合作项目，实现品牌整合、品牌(资产)运营、专利、版权等知识产权的虚拟创造……”

也就是说，广州创赢主要负责GPHL系列公司的品牌授权业务。

截至目前，广州创赢官网的“产品中心”已列出352款产品，涉及啤酒、饮料、咖啡、药品、化妆品、日用品等多个品类。其中很多产品是近几年才推出的，比如2020年推出的王老吉牙膏和洗面奶，2021年推出的啤酒品牌“哔哔声啤酒”。

这些授权确实给GPHL系列公司带来了良好的效益。白云山2021年年报显示，当年白云山“其他”板块主营业务收入达3.39亿元，同比增长58%。增长源于广州创赢的品牌运营和广州白云山医院经营规模的扩大。

“总体来说，王老吉的品牌授权肯定是利大于弊的。”朱分析道。

在王老吉纠结于品牌授权这把双刃剑的同时，凉茶市场已经悄然生变，逐渐进入存量竞争时代。2016年以来，一直高歌猛进的凉茶市场增速大幅下滑至个位数。前瞻产业研究院数据显示，2016年凉茶市场增速首次跌破两位数，仅为9.7%，2017年再次下滑。此后，凉茶市场连续多年下滑。

为此，“凉茶一哥”王老吉不得不努力开拓新市场，搞授权，开奶茶店，卖可乐，推出火锅品牌...但是这些尝试没能泼出太多的水。在品牌授权方面，虽然与王老吉商标相关的产品很多，冰淇淋、月饼、果脯、润喉糖、酸梅汤等产品都标有“王老吉”的标识，但大多反响平平。

(来源:广州赢官网)

反映在财报上，王老吉大健康公司2019年和2020年分别实现营收102.97亿元和68.62亿元，净利润13.80亿元和11.95亿元。其中2020年营收暴跌1/3，净利润也大幅下滑。官方的解释是“王老吉大健康公司春节期间市场受疫情影响严重，使得全年主营业务收入较去年同期下降”。

2021年，王老吉大健康公司业绩虽然实现了一定程度的增长，但仍未能恢复到疫情前的水平，仅实现营收97.28亿元，净利润12.88亿元。

在2021年年报中，白云山曾为王老吉做了这样的规划:坚持“一核多”的原则，做强做优健康板块业务。其中“一核”是指深耕王老吉凉茶市场，持续推进品牌年轻化，以促进王老吉凉茶销量的增长。“多元化”是多项与王老吉相关的创新产品，表示要“加大对刺宁吉系列等潜力产品的市场培育，集中资源打造样板市场”。

大约十年前，当时还是GPHL总经理的李楚源透露:“我相信只要品牌符合大的品类和方向，适当的延伸就能提升品牌价值，王老吉不会偏离‘大健康’的主攻方向。”但十年后，频发的品牌授权乱象已经成为悬在王老吉头上的达摩克利斯之剑。王老吉虽然可以撇清责任，但很难说不会削弱王老吉的品牌价值。

“王老吉在品牌授权管理上的疏漏是一种挑战。正在发生的维权事件对王老吉自身品牌造成了一定的损害。”朱认为，GPHL应深刻认识此类事件的危害性，进一步规范、专业化、品牌化品牌授权工作，规避授权风险。

(应采访对象要求，赵文彬为化名)